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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歷史와文學/說苑

說苑卷第十四

by 柳川 2020. 4. 15.

說苑卷第十四

  

 

  書曰:「不偏不黨,王道蕩蕩.」言至公也.古有行大公者,帝堯是也.貴爲天子,富有天下,得舜而傳之,不私於其子孫也.去天下若遺躧,於天下猶然,況其細於天下乎?非帝堯孰能行之?孔子曰:「巍巍乎!惟天爲大,惟堯則之.」易曰:「無首,吉.」此蓋人君之至公也.夫以公與天下,其德大矣.推之於此,刑之於彼,萬姓之所戴,後世之所則也.彼人臣之公,治官事則不營私家,在公門則不言貨利,當公法則不阿親戚,奉公擧賢則不避仇 ,忠於事君,仁於利下,推之以恕道,行之以不黨,伊呂是也.故顯名存於今,是之謂公.詩云:「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,君子所履,小人所視.」此之謂也.夫公生明,偏生暗,端慤生達,詐僞生塞,誠信生神, 誕生惑,此六者,君子之所愼也,而禹桀之所以分也.詩云:「疾威上帝,其命多僻.」言不公也.

  吳王壽夢有四子,長曰謁,次曰餘祭,次曰夷昧,次曰季札,號曰:延陵季子.最賢,三兄皆知之.於是王壽夢薨,謁以位讓季子,季子終不肯當,謁乃爲約曰:「季子賢,使國及季子,則吳可以興.」乃兄弟相繼,飮食必祝曰:「使吾早死,令國及季子.」謁死,餘祭立;餘祭死,夷昧立;夷昧死,次及季子.季子時使行不在.庶兄僚曰:「我亦兄也.」乃自立爲吳王.季子使還,復事如故.謁子光曰:「以吾父之意,則國當歸季子,以繼嗣之法,則我適也,當代之君,僚何爲也?」乃使專諸刺僚殺之,以位讓季子,季子曰:「爾殺吾君,吾受爾國,則吾與爾爲共簒也.爾殺吾兄,吾又殺汝,則是昆弟父子相殺無已時也.」卒去之延陵,終身不入吳.君子以其不殺爲仁,以其不取國爲義.夫不以國私身,捐千乘而不恨,棄尊位而無忿,可以庶幾矣.

  諸侯之義死社稷,大王委國而去,何也?夫聖人不欲强暴侵陵百姓,故使諸侯死國守其民.大王有至仁之恩,不忍戰百姓,故事勳育戎氏以犬馬珍幣,而伐不止.問其所欲者,土地也.於是屬其群臣耆老,而告之曰:「土地者,所以養人也,不以所以養而害其慈也,吾將去之.」遂居岐山之下. 人負幼扶老從之,如歸父母.三遷而民五倍其初者,皆興仁義趣上之事.君子守國安民,非特 兵罷殺士衆而已.不私其身惟民,足用保民,蓋所以去國之義也,是謂至公耳.

  辛 見魯穆公曰:「周公不如太公之賢也.」穆公曰:「子何以言之?」辛 對曰:「周公擇地而封曲阜;太公擇地而封營丘,爵士等,其地不若營丘之美,人民不如營丘之衆.不徒若是,營丘又有天固.」穆公心 ,不能應也.辛 趨而出.南宮邊子入,穆公具以辛 之言語南宮邊子.南宮邊子曰:「昔周成王之卜居成周也.其命龜曰:『予一人兼有天下, 就百姓,敢無中土乎?使予有罪,則四方伐之,無難得也.』周公卜居曲阜,其命龜曰:『作邑乎山之陽,賢則茂昌,不賢則速亡.』季孫行父之戒其子也,曰:『吾欲室之俠於兩社之間也.使吾後世有不能事上者,使其替之益速.』如是則曰:『賢則茂昌,不賢則速亡.』安在擇地而封哉?或示有天固也.辛 之言小人也,子無復道也.」

  秦始皇帝旣呑天下,乃召群臣而議曰:「古者五帝禪賢,三王世繼,孰是?將爲之.」博士七十人未對.鮑白令之對曰:「天下官,則讓賢是也;天下家,則世繼是也.故五帝以天下爲官,三王以天下爲家.」秦始皇帝仰天而歎曰:「吾德出于五帝,吾將官天下,誰可使代我後者.」鮑白令之對曰:「陛下行桀紂之道,欲爲五帝之禪,非陛下所能行也.」秦始皇帝大怒曰:「令之前,若何以言我行桀紂之道也.趣說之,不解則死.」令之對曰:「臣請說之,陛下築臺干雲,宮殿五里,建千石之鐘,萬石之虡,婦女連百,倡優累千,興作驪山宮室至雍,相繼不絶,所以自奉者, 天下,竭民力,偏 自私,不能以及人,陛下所謂自營僅存之主也.何暇比德五帝,欲官天下哉?」始皇闇然無以應之,面有 色.久之,曰:「令之之言,乃令衆醜我.」遂罷謀,無禪意也.

  齊景公嘗賞賜及後宮,文繡被臺 ,菽粟食鳧 .出而見 ,謂晏子曰:「此何爲而死?」晏子對曰:「此 而死.」公曰:「 !寡人之無德也,何甚矣!」晏子對曰:「君之德著而彰,何爲無德也?」景公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君之德及後宮與臺 ,君之玩物,衣以文繡,君之鳧 ,食以菽粟,君之營內自樂,延及後宮之族,何爲其無德也?顧臣願有請於君,由君之意,自樂之心,推而與百姓同之,則何 之有?君不推此而苟營內好私,使財貨偏有所聚,菽粟幣帛腐於 府,惠不遍加于百姓,公心不周乎國,則桀紂之所以亡也.夫士民之所以叛,由偏之也.君如察臣 之言,推君之盛德,公布之於天下,則湯武可爲也,一 何足恤哉?」

  楚共王出獵而遺其弓,左右請求之,共王曰:「止,楚人遺弓,楚人得之,又何求焉?」仲尼聞之,曰:「惜乎其不大,亦曰:『人遺弓,人得之而已,何必楚也!』」仲尼所謂大公也.

  萬章問曰:「孔子於衛主雍 ,於齊主寺人脊環,有諸?」孟子曰:「否!不然.好事者爲之也.於衛主顔 由,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,兄弟也.彌子謂子路曰:『孔子主我,衛卿可得也.』子路以告.孔子曰:『有命.』孔子進之以禮,退之以義,得之不得曰有命,而主雍 與寺人脊環,是無命也.孔子不說於魯衛,將適宋,遭桓司馬,將要而殺之,微服過宋,是孔子嘗 ,主司城貞子,爲陳侯周臣.吾聞之,觀近臣以其所爲之主,觀遠臣以其所主,如孔子主雍 與寺人脊環,何以爲孔子乎?」

  夫子行說七十諸侯無定處,意欲使天下之民各得其所,而道不行.退而修春秋,采毫毛之善,貶纖介之惡,人事浹,王道備,精和聖制,上通於天而麟至,此天之知夫子也.於是 然而歎曰:「天以至明爲不可蔽乎?日何爲而食也?地以至安爲不可危乎?地何爲而動?」天地尙有動蔽,是故賢聖說於世而不得行其道,故災異 作也.夫子曰:「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知我者其天乎!」

  孔子生於亂世,莫之能容也.故言行於君,澤加於民,然後仕.言不行於君,澤不加於民則處.孔子懷天覆之心,挾仁聖之德,憫時俗之 泥,傷紀綱之廢壞,服重歷遠,周流應聘,乃俟幸施道以子百姓,而當世諸侯莫能任用,是以德積而不肆,大道屈而不伸,海內不蒙其化,群生不被其恩,故 然而歎曰:「而有用我者,則吾其爲東周乎!」故孔子行說,非欲私身,運德於一城,將欲舒之於天下,而建之於群生者耳.

  秦晉戰交敵,秦使人謂晉將軍曰:「三軍之士皆未息,明日請復戰.」臾騈曰:「使者目動而言肆,懼我,將遁矣,迫之河,必敗之.」趙盾曰:「死傷未收而棄之,不惠也.不待期而迫人於險,無勇也,請待.」秦人夜遁.

  子胥將之吳,辭其友申包胥曰:「後三年,楚不亡,吾不見子矣!」申包胥曰:「子其勉之!吾未可以助子,助子是伐宗廟也;止子是無以爲友.雖然,子亡之,我存之,於是乎觀楚一存一亡也.」後三年,吳師伐楚,昭王出走,申包胥不受命西見秦伯曰:「吳無道,兵强人衆,將征天下,始於楚,寡君出走,居雲夢,使下臣告急.」哀公曰:「諾,吾固將圖之.」申包胥不罷朝,立於秦庭,晝夜哭,七日七夜不絶聲.哀公曰:「有臣如此,可不救乎?」興師救楚,吳人聞之,引兵而還,昭王反,復欲封申包胥,申包胥辭曰:「救亡非爲名也,功成受賜,是賣勇也.」辭不受,遂退隱,終身不見.詩云:「凡民有喪,匍匐救之.」

  楚令尹虞丘子復於莊王曰:「臣聞奉公行法,可以得榮,能淺行薄,無望上位,不名仁智,無求顯榮,才之所不著,無當其處.臣爲令尹十年矣,國不加治,獄訟不息,處士不升,淫禍不討,久踐高位,妨群賢路,尸祿素,貪欲無,臣之罪當稽於理,臣竊選國俊下里之士孫叔敖,秀羸多能,其性無欲,君擧而授之政,則國可使治而士民可使附.」莊王曰:「子輔寡人,寡人得以長於中國,令行於絶域,遂 諸侯,非子如何?」虞丘子曰:「久固祿位者,貪也;不進賢達能者,誣也;不讓以位者,不廉也;不能三者,不忠也.爲人臣不忠,君王又何以爲忠?臣願固辭.」莊王從之,賜虞子采地三百,號曰「國老」,以孫叔敖爲令尹.少焉,虞丘子家干法,孫叔敖執而戮之.虞丘子喜,入見於王曰:「臣言孫叔敖果可使持國政,奉國法而不黨,施刑戮而不 ,可謂公平.」莊王曰:「夫子之賜也已!」

  趙宣子言韓獻子於晉侯曰:「其爲人不黨,治衆不亂,臨死不恐.」晉侯以爲中軍尉.河曲之役,趙宣子之車干行,韓獻子戮其僕,人皆曰:「韓獻子必死矣,其主朝昇之,而暮戮其僕,誰能待之!」役罷,趙宣子觴大夫,爵三行曰:「二三子可以賀我.」二三子曰:「不知所賀.」宣子曰:「我言韓厥於君,言之而不當,必受其刑.今吾車失次而戮之僕,可謂不黨矣.是吾言當也.」二三子再拜稽首曰:「不惟晉國適享之,乃唐叔是賴之,敢不再拜稽首乎?」

  晉文公問於咎犯曰:「誰可使爲西河守者?」咎犯對曰:「虞子羔可也.」公曰:「非汝之 也?」對曰:「君問可爲守者,非問臣之 也.」羔見咎犯而謝之曰:「幸赦臣之過,薦之於君,得爲西河守.」咎犯曰:「薦子者公也,怨子者私也,吾不以私事害公事,子其去矣,顧吾射子也!」

  楚文王伐鄧,使王子革王子靈共 菜,二子出採,見老丈人載 ,乞焉,不與,搏而奪之.王聞之,令皆拘二子,將殺之.大夫辭曰:「取 信有罪,然殺之非其罪也,君若何殺之?」言卒,丈人造軍而言曰:「鄧爲無道,故伐之,今君公之子搏而奪吾 ,無道甚於鄧.」呼天而號,君聞之,群臣恐,君見之曰:「討有罪而橫奪,非所以禁暴也;恃力虐老,非所以敎幼也;愛子棄法,非所以保國也;私二子滅三行,非所以從政也,丈人舍之矣.」謝之軍門之外耳.

  楚令尹子文之族有干法者,廷理拘之,聞其令尹之族也而釋之.子文召廷理而責之曰:「凡立廷理者將以司犯王令而察觸國法也.夫直士持法,柔而不撓;剛而不折.今棄法而背令而釋犯法者,是爲理不端,懷心不公也.豈吾營私之意也,何廷理之 於法也!吾在上位以率士民,士民或怨,而吾不能免之於法.今吾族犯法甚明,而使廷理因緣吾心而釋之,是吾不公之心,明著於國也.執一國之柄而以私聞,與吾生不以義,不若吾死也.遂致其族人於廷理曰:「不是刑也,吾將死!」廷理懼,遂刑其族人.成王聞之,不及履而至于子文之室曰:「寡人幼少,置理失其人,以違夫子之意.」於是黜廷理而尊子文,使及內政.國人聞之,曰:「若令尹之公也,吾黨何憂乎?」乃相與作歌曰:「子文之族,犯國法程,廷理釋之,子文不聽,恤顧怨萌,方正公平.」

  楚莊王有茅門者法曰:「群臣大夫諸公子入朝,馬蹄蹂 者斬其 而戮其御.」太子入朝,馬蹄蹂 .廷理斬其 而戮其御.太子大怒,入爲王泣曰:「爲我誅廷理.」王曰:「法者所以敬宗廟,尊社稷,故能立法從令尊敬社稷者,社稷之臣也,安可以加誅?夫犯法廢令,不尊敬社稷,是臣棄君,下陵上也.臣棄君則主失威,下陵上則上位危,社稷不守,吾何以遺子?」太子乃還走避舍,再拜請死.

  楚莊王之時,太子車立於茅門之內,少師慶逐之,太子怒,入謁王曰:「少師慶逐臣之車.王曰:「舍之,老君在前而不踰,少君在後而不豫,是國之寶臣也.」

  吳王闔廬爲伍子胥興師復 於楚.子胥諫曰:「諸侯不爲匹夫興師,且事君猶事父也,虧君之義,復父之 ,臣不爲也.」於是止.其後因事而後復其父 也,如子胥可謂不以公事趨私矣.

  孔子爲魯司寇,聽獄必師斷,敦敦然皆立,然後君子進曰:「某子以爲何若,某子以爲云云.」又曰:「某子以爲何若,某子曰云云.」辯矣.然後君子幾當從某子云云乎,以君子之知,豈必待某子之云云,然後知所以斷獄哉?君子之敬讓也,文辭有可與人共之者,君子不獨有也.

  子羔爲衛政, 人之足.衛之君臣亂,子羔走郭門,郭門閉, 者守門,曰:「於彼有缺!」子羔曰:「君子不踰.」曰:「於彼有竇.」子羔曰:「君子不遂.」曰:「於此有室.」子羔入,追者罷.子羔將去,謂 者曰:「吾不能虧損主之法令而親 子之足,吾在難中,此乃子之報怨時也,何故逃我?」 者曰:「斷足固我罪也,無可奈何.君之治臣也,傾側法令,先後臣以法,欲臣之免於法也,臣知之.獄決罪定,臨當論刑,君 然不樂,見於顔色,臣又知之.君豈私臣哉?天生仁人之心,其固然也.此臣之所以脫君也.」孔子聞之,曰:「善爲吏者樹德,不善爲吏者樹怨.公行之也,其子羔之謂歟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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